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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作家天地? 原创】刘晓燕:逆流成河(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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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从老河口归来,我开始失眠。白天我紧跟着奶奶,夜间,我会突然惊醒,小心翼翼地摸索或察看奶奶在不在床上。奶奶不在床上,我便悄无声息地起身,在
从老河口归来,我开始失眠。白天我紧跟着奶奶,夜间,我会突然惊醒,小心翼翼地摸索或察看奶奶在不在床上。奶奶不在床上,我便悄无声息地起身,在深深浅浅的黑暗中寻找。奶奶也生病,我家也十分贫穷,我害怕奶奶在我熟睡的时候,像薛家奶奶一样,变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感叹号。
2019年农历五月初四,端午节前一天下午,我一个人行走于故乡的村庄、田野、河畔。原来只打算走一段,却走了一程又一程。
村庄的房子,大多是精美的楼房,有的人家围了院墙,修了车库。门前的桃树、杏树、李子树,挂满果实,树下落了一层,鸟雀在啄食,鸡鸭们旁观。高大的栀子花树,繁星一般坠满洁白的花朵,香气也密。芦苇荡里,碧绿的芦苇在风中摇曳,修长的叶子沙沙作响。
老河口东村头,几位老人站在村村通公路边,一辆黄色的校车开过来,四五个孩童下车,爷爷奶奶们赶紧替他们背起沉重的书包,或者用简易的购物车推着。
西眺,芜湖长江二桥的引桥穿过村庄上空,桥上来往的汽车仿佛在树梢行驶。近二十年来,长江上、小江上、北冈河上,架起了各种各样的桥,坚固、美观,它们横在大地上,让天涯成为咫尺,让陌生变得熟悉,让无数的彼与此互相抵达。
沙垅村西,当初的教学点成了空地,一片荒草杂树。四十年,记忆犹新,那段关于灰尘的时光却不在了。
北冈河,在,也不在。
昔日的河萎缩成了沟,两岸护坡上不种红豆绿豆了,水杉、大叶杨、泡桐、柳树、桑树,各种蓬蓬勃勃的树自两岸伸出手臂,互相牵挽、拉扯、拥抱、将北冈河隐蔽其中。河中,野菰瓜、野菱角、水花生、灯芯草、塑料泡沫、方便面袋、虾笼网……内容丰富,热闹非凡。行走在河边,看不到河,听不到流水声,如果不是一阵阵水锈味儿,你根本不会想到身边有一条河,一条通长江的河,你更无法想象她以前是多么宽阔、多么清亮而清凉。
拨开杂芜的蒿草,近前,暗黄的河水潜伏在浓密的草叶下,也动,不是一股,而是一丝、一滴地动,像苦苦挣扎的濒死生命,竭尽全力,透一口气,再透一口气。
我来自远方,不存到达的希望。我想起博尔赫斯的诗。这条河流的最终归宿,是回到长江还是半途枯死、闷死呢?不想探究。往往,不知所终,比知其所终要好,在懵懂的未知中,我们可以轻松达成自己的想象与祝愿。
这条河救过我,滋养了我,为我清洁面容与内心,给了我最初的思想启蒙,让我在童年时就得以窥见生命的部分真相。我想让她活着,美好地活着。
交通、住房、上学、医疗,故乡的一切都在变得更好,除了河流。一下午,我寻访小江、北冈河及北冈河那些细密的支流,有的被填平,有的干涸了,有的长满杂草漂浮着垃圾,奄奄一息。那些筋脉一样联通的河沟呢?那些眼睛一样明亮的池塘呢?
还有人。一百多年来,人们从江淮大地、皖南山区,从天南地北迁到这块水源充沛、草木丰美的辽阔土地上,现在,他们的后代正陆陆续续迁往别处,迁往远远近近的城市。白茆洲上,到处可见一幢幢空房子、一扇扇紧锁的门、一树树自开自落寂寞的花。
走过沙垅,沿北冈河向北,跨过北冈河分流出的小洼、大洼,看到我家的房子了。门前玉兰树和桂花树下,父亲坐在竹椅上拉二胡,母亲正手搭凉棚,朝北冈河这边张望,喊我的乳名。
我没有立即应答。我不能阻止挚爱的人们,在我目光之外渐渐老去,我想听母亲喊我的乳名,一声又一声。
6月21日夏至,此前连降了四天大雨,弟弟拍了北冈河的视频发过来--浑黄的河水,汤汤地流淌。我心中一热:北冈河复活了,她仍是一条会逆流的河。滚滚红尘中,人生如流沙,每粒沙子都是一滴渴死的水,我们需要一条丰盈的河,一条故乡的河。
其实,白茆洲上没有冈,北冈是“摆江”的误称,百年前,这里是大江的一个渡口,人们在此登船渡江。
暑假,我驾车上长江大堤,向东行驶,到临江南折,沿外护圩顺着江水流向,向南--向东--向北,驶过“D”那优美、饱满的弧线,把白茆洲深情地拥抱。
白茆洲上跑白马,白马伏在白龙下。这片一马平川的土地上,曾泥沙狼藉,茆草苍苍;曾洪水肆虐,风雨飘摇。而今,白茆洲后有巍峨的长江大堤,前有坚固的永定圩,万亩良田中,棉花白、菜花黄、大豆玉米饱满,蔬果飘香,人们安居乐业。
文章来源:《作家天地》 网址: http://www.zjtdzz.cn/zonghexinwen/2020/0801/450.html